大清早的, 喻浩嘆就在辦公室發飆了。

“臥槽有沒有搞錯啊！幼兒園？！老子不幹！”

林隊無奈臉：“老大開的口，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, 你都不知道我幫你們推掉多少活動了。”

他和顧明深關系好, 現在在市刑偵內部相當於顧明深的經紀人。別人不敢找顧明深，都跑來找他。

喻浩嘆要掀桌了，“你看我們組長的臉色, 那是幼兒園小朋友能看的嗎？不會做噩夢嗎？！”

這一次, 顧明深罕見地沒有反駁，只是給了個冷淡的眼神。

上次仁華高中的講座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, 林隊的電話快被打爆了，很多人都想聽顧老師的講座。

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，林隊能推, 老大那兒的很難。雖然老大對顧明深在仁華的遭遇深表同情, 但是活動還是要去的。

於是, 這次老大給他們接了個任務，讓他們去帶幼兒園小朋友做個活動。

顧明深面無表情地抱著手肘，冷眼看林隊。

林隊慫了：“不是, 你看我也沒辦法，又是不我把任務塞給你的……”

冤不冤枉，他就是來傳個話，順便喝一杯咖啡。

“沒事, 我去和他談談。”

顧明深雲淡風輕地起身。

林隊嚇得哆嗦：“大哥你別去啊, 我去行吧, 我去！”然後忙不疊按電梯走人。

喻浩嘆快笑死了。

林隊是怕顧明深再和老大吵起來, 不如自己去和老大說。

顧明深沒想到老大說多接幾個講座不是開玩笑的，更神奇的是，老大的思維比他預料的還要異想天開。

為了不接這個任務，他讓全組開動全力，準備接幾個去外地的案子，把雜七雜八的任務甩掉。

他千辛萬苦成立了心理調查組，不是這麽做苦力的。

何況老大連加班費都不給他。

顧明深很不爽，挑了幾個案子扔給韓璃，一到下班時間就和嚴瑕走人。韓璃看了一會兒案卷，又開始把目光轉移到那張抓拍照上，和喻浩嘆蹲在一起猥瑣地笑。

這張照片怎麽看怎！麽！爽！

今晚菜譜是紅燒小黃魚和三鮮湯。嚴瑕料理食材的時候，聽見他在給綿綿打電話。

“怎麽樣了？”

顧明深放下手機，“這幾天還行，傷勢恢覆得不錯。她還是想今年高考試試，還托我問你，能不能教她一些背單詞的方法。”

“那就是多背……”嚴瑕想了半天，也沒想出適合別人的辦法。術業有專攻，她背單詞的速度就是比別人快很多，“沒別的了，你多鼓勵她就好了嘛——哎呀，放開我啦。”

她剛切完蔬菜，還拎著菜刀，顧明深這會兒像只大黑貓，從背後攬住她的腰，怎麽都不放手。

“放開啦，我要炒菜了……哎，你放我下來！”

嚴瑕眼看著自己雙腳離地，又礙於菜刀不敢亂動，只能叫他。顧明深卻收緊了手臂。

兩人相持不下的時候，黑貓煤球從旁邊躥過來，跳上料理臺，當著兩人的面擡起爪子，把剛切好的青菜推到地上。

“……顧明深！都怪你！”

“喵。”

煤球慢悠悠地甩尾巴。

朱老師的學術研討會持續一周，中間沒空回家。所以顧明深回S市時，順便把這只貓拎了回來。

煤球很快適應了這邊的生活，尤其喜歡纏著嚴瑕，只因為她做的鯽魚特別好吃，它能一次吃三條。

現在，煤球和顧明深都被嚴瑕趕到客廳乖乖坐著，不許再去打擾她。

煤球在顧明深懷裏扭來扭去，小白在鳥籠裏盯著它，氣得咕唧咕唧叫。

自從這只貓來了，連嚴瑕都沒空陪它玩了。

顧明深一邊揉著煤球，一邊聽本地新聞。手機忽然響了，是個陌生號碼。

看見號碼歸屬地，顧明深挑眉，對嚴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，然後接聽，免提：“餵？”

嚴瑕關了抽風機，電話那頭卻悄無聲息。

他們耐心地等著，那邊一直沈默，卻一直沒掛斷。

等到一分多鐘的時候，終於有個似曾相識的男聲開了口：“是顧老師嗎……”

“是我。”

“我、我是豆豆……”

顧明深早就猜到是誰，卻沒有明說：“豆豆？我聽說你轉學回老家了，現在還習慣嗎？”

“嗯，還好……”豆豆吞吞吐吐的，“顧老師對不起，我向警/察叔叔要了您的號碼，只是想和您聊聊天，沒有別的意思，我絕對不會把這個號碼告訴別人，請您放心。”

顧明深笑了笑，“豆豆，其實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。你說吧，我在聽。”

他倆斷斷續續地聊著，嚴瑕也在聽，聽豆豆說在老家的生活，學習的波折，和這段時間的感受。

他受不了仁華的生活，除了偽裝自殺，他根本無法逃離仁華。

就像顧明深所說，豆豆當初從外地被挖進仁華，在當地是個小小的傳奇人物，家裏人很為他驕傲。豆豆多次向父母提起轉學，都被否決了。在他們眼裏，逃離仁華是很可恥的。

所以他只剩下這個辦法。

事發之後，他們終於同意了轉學。父母至今不知道這是偽裝。他們雖然有些遺憾，可看到豆豆現在的精神狀態，在老家學校裏也能排個不錯的名次，終究安心下來。

豆豆說：“其實他們誰都沒說什麽過分的話，可我就是受不了，他們的眼睛都跟探照燈一樣，照得人難受。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，每天就像泡在油鍋裏一樣，想轉學想瘋了。現在想想，太沖動了，有點兒對不起竹竿，其實他不是對我最壞的那個……”

顧明深說：“他只是最後那根稻草。”

豆豆默認了。

“那，顧老師，他會像我這樣嗎？”豆豆很不安。

當事人不在，和當事人關系最密切的就會備受關註，竹竿就是這種情況。仁華風氣如此，如果流言蜚語沖著竹竿去，把他也折磨成豆豆這樣，豆豆良心上過不去。

這件事一直擱在他心裏，所以才打電話給顧明深。

“仁華的校風不會因為一兩件事就改變，甚至今後的一兩年，三四年，都不會變。只要仁華還在，就還有維持下去的可能。”

豆豆有些焦灼：“那……”

“可能在你眼裏，我神通廣大，一兩句話就能改變他們。很可惜的是，那是理想狀態。但是，”顧明深話鋒一轉，“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他。”

“嗯……就覺得很遺憾，要是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，就好了……”

顧明深笑，“總有那麽一天的。”

盡善盡美很難，但只要有人願意出手，事情總會有轉機。

又聊了一會兒，豆豆大概要吃飯了，就掛了電話，恰好這邊的菜也端上了桌。

嚴瑕把鯽魚端給煤球，又給小白加了點食，“答應得那麽爽快，你已經和校方溝通過了？”

顧明深低低應了一聲。

和綿綿聊了以後，顧明深當天就去了仁華高中。得知事情真相，校方有些難堪，所以當顧明深提要求時，他們答應得很爽快。

顧明深的要求很簡單，他來做竹竿的心理疏導工作，而且校方必須及時將竹竿的狀態反饋給他，直到竹竿畢業的那天。

他的確在做力所能及的事。

嚴瑕笑了笑，從後攬著他的肩背，在他臉上吧唧一口。

“你最棒了！”

然後看著他慢慢變紅的耳垂，笑得很可愛。

吃完了飯，顧明深收拾碗筷，看到嚴瑕的手機亮了，有消息進來。

然而當他看清楚待機圖片時……

嚴瑕正捉著煤球的爪子，坐在鳥籠前和小白打招呼，冷不防背後貼來一個人，頓時嚇一跳，“幹嘛呀？”

顧明深把她的手機在她眼前一晃。

嚴瑕秒心虛：“這個麽，呃，那個，你聽我解釋……”

她的待機桌面就是顧明深的高中證件照，還是高清版的。顧明深看過她的手機，之前還是小白，應該就這幾天換的。

在顧明深的註視下，嚴瑕訕笑著，放下了煤球，悄咪咪往旁邊挪了一步，拔腿就跑。

她剛剛摸到門，就聽他說：“已經反鎖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嚴瑕摸摸鼻尖，乖乖地坐回小板凳上，“顧老師，我錯了。”

“錯哪了？”

“不該把你的照片……啊不，黑歷史，設成桌面。有損你英明神武俊美瀟灑的形象……”

一想到工作的時候拿出手機，桌面一亮，少年顧老師被別人看到。

畫面太美。

顧明深與她額頭相抵，迫使她手心向後撐著沙發。

“慣的你。”

被他深邃的眼神註視，嚴瑕反而膽子大了，“誰讓你慣嗚……”

掙紮不過兩秒，她就放棄了。

男女力量對比太懸殊了，沒有任何抵抗的意義。

嚴瑕暈乎乎的，感覺自己後腦勺都陷進沙發裏了。

朦朧間，她似乎聽到拍照的聲音，頓時清醒過來。

顧明深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了手機，給他倆拍了一張。

“讓我看一下！”

她撲騰時看到了他剛拍的這張。兩人的側臉，親吻的姿勢，只不過她閉著眼，顧明深半睜不睜的，眼神尤為深邃。

雖然看到這個眼神，嚴瑕臉紅了一下，然而想到他要做什麽，嚴瑕簡直要熟透了。

“啊啊啊不可以！不要這樣！”

顧明深這回沒慣著她，借著身高體力優勢，把她牢牢地按在沙發裏，然後當著她的面，把這張照片設成了待機桌面，按下確認。

嚴瑕像一只紮破的氣球，瞬間變得軟趴趴，“太羞恥了，韓姐姐會笑話我的……”

顧明深安慰好久，勉勉強強哄好了。嚴瑕要他發誓，絕對不會輕易讓人碰到他的手機。得到了他的允諾，才拖拖拉拉地帶著小白下樓。

三天後。

開完會的朱老師來接煤球回家，臨走前特意見了嚴瑕一面，笑得非常和藹。

嚴瑕有些摸不著頭腦，“阿姨心情這麽好？”

“……她看到我手機桌面了。”

“……顧明深！！”

——第四卷 ·結案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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